作者: 盧育成 兒童牙醫
上禮拜的文章裡，提到了家長和 6 歲的小孩的故事，但其實故事還沒說完。
照完 X 光之後，我們發現那顆蛀牙已經要拔掉了，雖然 6 歲對兒童牙醫來說已經是很大的小孩了，但還是有不少小孩在這個年紀看牙還是會大哭大鬧，更別說是拔牙了。
跟媽媽溝通討論之後，我們最後還是決定今天就把這顆牙齒拔掉。
開始拔牙之後，媽媽牽著小孩的手，輕輕地哼起歌來了。
我聽到媽媽哼著的歌，想到自己在幫小孩看牙時，也常常會哼著歌的原因。
快來救我
在我還是個剛從牙醫系畢業的小菜鳥時，還在一邊去診所打工上班，一邊繼續去念兒童牙醫研究所的時候，雖然主要是看兒童，但其實也會看一些成人患者，做一些比較簡單的洗牙、拔牙，來維持我生活的開銷。
在某天晚上，有個約二十五歲的女性希望拔智齒，而且還希望我當天幫她拔，我看了看我的約診表，發現有個空檔，看起來沒有特別的困難，想說好吧，就幫他拔。
預期可能 15 分鐘就拔完的牙齒，結果我拔了 30 分鐘還拔不出來。
從剛開始還在和顏悅色地安撫病人，結果我的表情越來越凝重，話也開始越來越少，工具換來換去，但就是拔不出來。
我的額頭跟鼻頭都開始冒汗，病人也可能跟著緊張了起來，頻頻叫著會痛，縱使我已經補了不少的麻藥，卻還是在拔牙的過程有點骨頭被撐開的不舒服，病人開始流著淚。
在我換器械的空檔，病人拿起她放在腿上的手機，哭著對電話另一端說：「你快點來救我！」
後來，診所的老闆結束了他手上的病人之後，跑過來關心一下我遇到了什麼問題。
「盧醫師，借我看一下齁。」
我退到了助手的位置，幫忙吸吸口水，看著老闆一邊哼著歌，一邊也換了一些工具敲敲打打，過了幾分鐘，牙齒終於拔出來了，病人的救星似乎還沒到。
「盧醫師你其實把牙齒搖到差不多鬆了，只是還差那臨門一腳而已，所以我才會那麼快啦。」拿出來之後老闆這樣對我說，我不知道這是真心話還是只是給我一些安慰，那時候我只感受到對自己弱小的挫折感。
我希望我不要再發生一樣的事情。
媽媽你看起來好鎮定啊
有些人會覺得拔乳牙是件簡單的事情，好像綁條線到門把上，甩一下就沒事了，但其實有些時候乳牙會比恆牙更難拔。
尤其是乳牙的臼齒，因為乳牙臼齒牙根有分岔，而且岔的比恆牙更開。
換牙時牙根會變短，還算比較好拔，但如果只是因為蛀牙、牙齒裂掉要拔牙，這時候上面沒有施力點，底下又是長長而分岔的牙根，那就會是兒童牙醫的惡夢。
我預期著這次幫這位六歲弟弟拔牙時，他可能會哭天喊地的掙扎，結果他從頭到尾都很鎮定，配上媽媽在旁邊扶著腳還一邊哼著歌，好像弟弟就只是去幫牙齒塗塗氟而已，真是一個和平美好的畫面。
「你做得很好喔！你可以先去玩了，叔叔跟媽媽說說話，等下媽媽再去找你。」我鼓勵了一下勇敢的弟弟，他也開心地跑出去了。
當我指著被切開才比較好拿出的臼齒，要跟媽媽解釋狀況時，媽媽突然鬆了一口氣跟我說：
「呼...我快嚇死了！」
嗯？媽媽你不是氣定神閒地在哼著歌嗎？
「我以為只需要補牙就好，沒想到竟然要拔掉！我最怕拔牙了，超緊張的！」
原來媽媽不是一派輕鬆，只是努力表現的很鎮靜的樣子，效果如何呢？至少在這次，效果十分顯著，這個弟弟是我最近要拔牙的小孩中最鎮靜的一位。我想到以前那個拔牙女性出去診所之後，老闆跟我說的話：
「老闆，你幫剛剛那位小姐拔牙時，怎麼還哼著歌啊？」
「其實那顆不好拔啊，牙齒竟然還有倒鉤。但你要表現得輕鬆一點，病人才不會跟著緊張啊。」
從此之後，在看小病人的時候，尤其是特別緊張的小朋友、第一次見面的小朋友，我都會開始哼著歌，兩隻老虎、倫敦鐵橋垮下來、天黑黑...
讓看牙的氣氛好一點，沒有壞處吧？
你的兒童牙醫、還有你自己怎麼讓看診時歡樂一點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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